那是塊荒地,上面長滿了野草,一看就知道許久未經打掃,建在一旁的老屋也極為破舊,只能暫時勉強住人。程清清下田地里查看,原本還在為清理野草而產生的愁緒頓時一掃而空。這田裡哪裡是什麼雜草,分明都是珍貴的草藥!程清清越看便越是欣喜,只覺得自己撿了個寶。她在田間轉悠了一圈便回到老屋,遠遠地就看見男子正倚站在門口,一雙深邃無波的黑眸正望向她。「門口風大,你身子單薄,還不快進去?」程清清眉梢微擰牽了他進去,男子並沒反對,與她相對坐在桌旁。「公子,如何稱呼?」程清清思及眼前的人將要與她共度一段時日,不禁正襟危坐。「姜陽。」男子神情淡淡的,似是在講另一個人的姓名「姜公子,我能問您借些錢修繕房屋嗎?」程清清直接開門見山,並不繞彎子,「這筆錢我一定會還你!」姜陽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放至程清清的面前:「我也住在此處,這筆錢由我來出。」程清清收起銀子,面上雖沉默不語,但心下決心將來定要償還,她不喜佔人便宜。「還有一件事。」她清了清嗓子,神色嚴肅,「我知道公子前途無量,絕非我能高攀之人。」姜陽眉聞言梢微挑,看向程清清的眼裡掠過微微的詫異。程清清見他不語,便繼續道:「公子將來定會有更好的佳偶,我只是尋常女子,不願拖累你,因而有些事情還是提早說好,以便將來和離。」「你且說。」姜陽看向她的眼底添了絲興緻。程清清將細細考量後的話全盤而出:「我們之間的婚約只是有名無實,當任何以方有需要,都可終止這段關係。」她隨即真摯的補充道:「我會在這時間裏治好你的頑疾,以報你把我從火坑中救出來的恩情。」「好。」姜陽眼底神色微動,似是往一潭死水中砸入了塊石子,漣漪層層。天色漸黑,程清清與姜陽草草地安置下,翌日一早便去找村裡唯一的瓦匠修屋子。「你是程老大家的丫頭吧?」瓦匠王老五嘴角叼着根麥草,**着上身,眯着眼睛上下掃了程清清一下。程清清察覺到他目光不善,但為了儘快擺脫那間四面漏風的老屋,只得抑制住想轉身就走的衝動,眉梢微蹙地看向他:「對,但我現在已經嫁人,與他不再相干。」「我幫你修屋子可以,但要先給我一兩銀子。」王老五往身後的樹榦上一靠,斜睨着她。王屠戶與他相熟,這個小丫頭一家居然戲弄王屠戶,這也就相當於在戲弄他!「一兩銀子?」程清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在原主殘留的記憶中,這分明只要支付幾串錢就可以了!「沒錯,現在時候不好,材料的價格都漲了。我又不是城裡的大善人,自然也是要賺錢的。你要是不肯付這個錢,那就走三個山頭,找別人去!」王老五氣定神閑地看着她,認準了她沒有拒絕的餘地。在這個車馬不便的年代,走這麼長的路至少需要一兩天,她根本耗不起這麼長的時間。程清清咬咬牙,爽快地將銀子從錢囊里掏出來遞給王老五:「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?」王老五用牙咬了咬銀子,眼底浮起奸計得逞之後的得意。他收拾了工具,慢吞吞地跟着程清清來到她城郊的破屋。他剛順着梯子爬到屋頂上,就一屁股坐下,伸長脖子向下對程清清喊:「這太陽太毒了,不喝些涼水,我根本就拿不動鏟子!」程清清的額角跳了跳,但為了儘快修好屋子,只得深呼吸幾口氣,壓下心頭的火氣,進屋去倒水。「怎麼了?」姜陽在屋裡聽聞她的腳步聲,抬起眼皮看向她,淡淡的聲音裡帶着絲關切。程清清灌了一杯涼水入喉,將被子重重擱置在桌上:「那個瓦匠不僅亂開價還不肯好好乾活,若非除了他之外沒人幹活,我早就把他一腳踹走了!」她重新倒了一杯水送至門口,姜陽跟在她的身後也往外走。王老五讓程清清將水送上了屋頂,慢悠悠的喝下後,又將鏟子一扔:「這屋子太破了,要加錢才能修好!」他的話音剛落,不等程清清做出反應,就聽「咯噔」一聲,架着的梯子轟然倒地。「你這是幹什麼!」王老五被嚇得往後縮了縮,怒視着方才去伸手推到梯子的姜陽。「我們家不僅屋子破,梯子也容易壞。看來只有等你修好屋頂,梯子才能被修好。」姜陽的聲音似從冰窖傳來。王老五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,趴在屋檐便衝著地下的程清清與姜陽破口大罵,讓他們快將梯子扶正。「就兩個字,幹活。」姜陽拉着程清清直接進了屋。天色漸漸黑了,深秋的天氣一入夜就極快的降溫,王老五很快就被凍得瑟瑟發抖。偏生這又是在郊外,沒有幾個人途經,任憑王老五怎麼罵都沒人搭理。肉體上的折磨很快就超過了那點尊嚴,他乖乖將屋子修了叫姜陽他們出來看。姜陽讓程清清上去檢查無誤後,這才放王老五離開。程清清夜裡躺在不再四面漏風的屋裡,睡得香甜了許多。但她的美夢很快就被一陣急促地砸門聲吵醒:「程家死丫頭,你給我出來!有臉跟着漢子跑,還沒臉見人嗎?」嘈雜而不堪入耳的聲音讓她皺了皺眉,腦中最後一絲睡意很快就被趕跑了。趴在窗邊往外看,只見王老大帶着幾個人正聲勢浩大的堵在門口,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。「你快去找村長。」一道聲音從她身後幽幽傳來,她回頭卻見姜陽披着外套站在她身後。他面容冷峻,深邃的眼裡透露着沉着冷靜,無端的令人感到心安。程清清點點頭,從屋後的窗戶里翻出去,向著村長家裡奔去。天色剛剛放曉,村長一家本還在睡覺,被程清清猛烈的敲門聲驚醒。